第三章 舞者的自述
郊外别墅。
叶的房间。
“今天应该穿什么衣服呢？”
“是这一件吗？还是说这一件更好呢？”
此刻，床上满是被乱扔的衣裙，都是没被叶选上的“失败者”。
叶看上去似乎稍微有点兴奋，不过对于自己为什么会深陷在“Finding cloths”中这件事，却是异常省略地一笔带过。
〈嗯，仅仅只是为今天自己暑假的彻底over做一个十分简单的纪念而已。〉
嗯，似乎思绪中完全没有哥哥的名字。
不知道如果侍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想。
先不提某人的悲哀，叶此刻也在非常认真的烦恼着。
“红色的……”
“白色的裙子……”
“黄色的的T恤……”
“还是说水手裙会更好呢？应该看上去会更有青春的样子吧。”
现在的少女到底有多么在意自己的年龄问题啊！
说到这里，叶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再次钻进自己不知道已经反反复复挑选过多少次的衣橱中。
一段时间后，当从衣橱中传出的“扑腾”的杂音终于结束，叶也从里面重新钻了出来，找出来一套纯白色的连衣裙。
连衣裙很新。
不，与其说是崭新，还不如说是那种刚买回来就被堆叠在了成山的杂物中，然后任凭它放在那里，许久没有动过，没有穿过的样子。
衣裙上的褶皱都清楚地告知了这一切。
叶看着这件衣服，眉头皱了一下。
一副想要再次放进衣橱而不是重新穿在身上的感觉。
“唉。”
最终叹息了一声，就想要将衣服放回原处。
“小姐，少爷回来了，已经可以吃午饭了。”
叶的房间门外就是这个偌大的别墅的第三位住客，也是唯一一名仆人，是从小看着侍与叶一同长大的年事已高的老管家。
“嗯，知道了，艾尔诺爷爷。”
“我把房间收拾好了就去。”
自从侍和叶的双亲在外面意外死亡后，这个家就一直是老管家在打理，其实连这次搬来遥远的东方国家，也是他的提议，毕竟，不能再让两个孩子整天跪在父母的墓地上哭泣了。
由于双亲当初不菲的遗产已经完全划分给了侍和叶，所以可以说现在正是少爷和小姐雇佣了他。
也正因为如此，其实这个家庭并没有什么花费上的限制。
于是乎午餐，自然是极为丰盛的。
这也是老管家的告诫，说什么青春期的少年少女需要吃一点有营养的东西。
当叶整理好自己乱糟糟的房间，在洗手间洗过手后，打开了客厅的大门。
霎时，饭菜的香味立刻扑面而来，迫不及待地灌进鼻腔，直挺挺地钻进了叶的嗅觉当中。
“啊，艾尔诺爷爷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完全有做五星大厨的实力。”
还没有开吃之前，就给出这样绝对不算是中肯的评价。
————
别墅的客厅很大。
虽说不至于满眼的金碧辉煌，不过淡淡鹅黄色的灯光却是酝酿出了一种温暖的家的感觉，带来的视觉效果绝对是要好上许多的。
其中，落灯座自不必说，两张桌子看上去倒是多少有点不协调，是一张大型矩形饭桌以及一张小型圆形饭桌。
圆形饭桌被摆在了客厅的角落，是因为家里只有三个人，吃饭时用不到大桌子，所以才在这里多添置了一个小桌子。
“突然想起刚来这里的事。”
“嗯？”
“就是那个啦！”
“笨蛋哥哥偏说反正也离开了，不如换种口味。”
“哦…哦，那个啊…”
侍的表情稍微有些尴尬，要具体来讲，就是即将要被别人揭露自己的黑历史时窘迫抽搐的样子。
手中的原本到处飞舞的也筷子不自觉地停下了。
“我记得当时笨蛋哥哥还很得意跟我说‘叶，请品尝我的手艺吧，这个是未来五星级厨师做出的美味料理’之类的。”
“结果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吃到了比柠檬还酸的麻婆豆腐。”
“呃呃……”
“其实那只是意外，毕竟谁知道醋和酱油长得一个样啊。”
侍正为自己辩解着，试图用干净利落的语言速度结束这个话题，然后洗“白”自己。
当然，理想很丰满。
这种情况似乎有一个专有名词可以形容一下，好像叫……开口跪！
“不，不对，其实我是想说酱油……呃……”
大概是发觉了自己的失误，侍还想再说点什么作为补救。
“结果如果不是艾尔洛爷爷学会了中国菜，你是不是一直打算给我吃你做的黑暗料理。”
叶毫无顾忌的补刀，给侍带来了百分之三百的暴击伤害。
好想回泉水……
我容易吗？…我…
摆出一副随时可能打出GG的样子，侍彻底脱力趴在了桌子上。
然后叶像是若无其事一样地夹走了盘子里最后一块蒜香鸡翅。
“我的鸡翅！！！”
“我今天可是只吃了一块啊！”
“嗯？是吗？”
某人被彻底无视得干干净净。
“吃完了就快去准备吧。”
“一会儿就准备出发了哦。”
“干什么……？”
空气被凝固住了，房间内偌大的客厅内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不过某一边的呼吸声“比较”粗重而已，大概也就……马上要喷出火焰的程度？
嗯？怎么回事儿？
好强的杀气。
从妹妹那里投来的如同实质一般的杀气，不由得让侍打了个寒颤。
“哈哈，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我当然记得了。”
“这就去准备！”
说完，立刻跳出座位，飞快地溜走了。
“哥！！！！”
身后传来一声妹妹的怒吼。
呼呼呼……还好跑得快。
侍心有余辜地想到。
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
叶的房间。
床单上散乱的衣物都已经被原原本本地放回了原来的位置，以白色调为主的房间重新恢复了整洁，桌子以及墙壁上那些可爱的挂件无一不显示着这里并非医院而是少女的房间。
那么，少女在想着什么呢？
此刻，叶正仰躺在自己的床上，一头黑色的短发平铺在洁白的床单上，略微有点淡淡的单调，双目无神的样子似乎正在发呆。
“唔，我在想些什么呢！”
突然之间，一下子像是装上了超大的弹簧，“嘭”的一声，弹起了叶的身体。
脸上还带着一点未消失的红晕，自己伸手摸了摸脸颊。
“还好，不是很烫。”
如同想起了什么。
“不对！我在说些什么啊！”
“谁会想和那个又笨又傻又不会说话的兄长一起去约会啊！”
自顾自的解释着，试图给周围的氧气或是氮气听听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嗯嗯，所以我只是，看到可怜的兄长缺少朋友，这个暑假都没有好好出门玩过，针对这种情况的……下下策而已！”
大概是成功地说服了自己身旁的空气，叶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
“偶尔……那个笨蛋哥哥做的饭其实也挺好吃的。”
少女眯着眼睛似在追忆，三年前那些把醋当成了酱油的“美味佳肴”的香气仍然缭绕在脑海，持续不断地滋养着往昔的伤痛，因为那是，自己尚且在每天哭泣时，唯一的获取喜悦的方式。
那个总是试图缓解尴尬的微笑。
那个一直坚定着阳光且温柔的微笑。
“真的……是个笨蛋呢。”
这一次没有再去掩盖脸上的红晕，只是一边想起什么似的笑着，一边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还是去借个熨斗吧。”
房间的书桌上，白色的笔记本电脑旁边，微凉的空调风一遍又一遍地轻拂过上面那件满是褶皱的纯白连衣裙，一遍又一遍地轻抚着少女的心。
————
“小姐，这是您需要的熨斗。”
“使用的时候请务必小心一点，特别是开关电源，拔掉电线的时候。”
“嗯，知道了，艾尔诺爷爷。”
“我会当心的。”
〈艾尔诺爷爷还是这么操心呢。〉
从管家手中接过了烫衣服用的熨斗，在回程的途中，叶不禁如此想到。
“小姐…”
依旧站在原地的艾尔诺，轻轻地喃喃了一声，似在思考什么问题。
“对于小姐来说，今天一定是个特殊的日子吧。”
如同放下心一般，艾尔诺苍老却和蔼的脸上又多出了一份笑意。
…………
“哥！走快点了！”
“今天可还有很多事要做啊！”
“我想想啊，还要买很多东西呢。”
莫非……其实我中了圈套。
侍在内心喊出了这个早就知道的答案。
倒是叶显得十分兴奋，一身洁白的连衣裙套在身上，白色在阳光下显得十分耀眼而纯净，跳动着，飞跃着，说是一只无垢的精灵似乎也未尝不可。
看起来很高兴呢。
侍一边抱怨着，一边看着妹妹的兴奋。
“这是……老爷当年送给小姐的衣服吗？”
望着二人逐渐离去的背影，不，准确来说注意力应该全在那件纯白的连衣裙的主人上，艾尔诺再次陷入了沉思。
————
“今天的天气不错啊。”
侍稍微有些诧异，原以为要再次在烈日炎炎当中度过充满着“妹元素”的一天时，老天这次却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的宽宏大量，不禁拨来了云朵去挡住正要发泄怒气的太阳，还向着街道吹着一股股凉爽的清风。
这……
莫非这老天是妹控？！
想到了极为恐怖的问题，这样思考下去人类一定会毁灭的！
当然，侍可不会当着自己妹妹的面说出这种话来，不然要承受的可就不止是人类毁灭这种小儿科的问题，依照叶的性格绝对会把世界毁灭的！
更何况……
稍微放空一点思绪，把眼睛向着身旁的叶望了一眼。
“所以说吧，果然今天才是最适合出门的时间。”
嗯，还在自夸呢。
侍不由得更加坚定了先前的决心。
“那……今天的行程定好了吗？”
果然还是有点好奇，因为天气的缘故。使得侍自己也有了期待。
“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你以为我是谁啊？像你一样的笨蛋吗？”
叶完全不顾自己兄长此刻脸上的抽搐，从挎包里取出了一张地图。
“看吧，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听着自己妹妹兴高采烈的介绍声，侍只能无奈地看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红色小圈露出苦笑。
“算了，由着她吧。”
不管怎么样，都没法视这样的妹妹于不顾啊。
于是乎，在这并不炎热的夏天，一对兄妹在人来人往大街上互相说谈着，为接下来的回忆打下牢靠的基础。
一个在高兴地讲。
一个在认真地听。
————
首先！NO.1！
最重要任务：开学用的新文具。
STARE！
百树街，某家文具店中。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妹妹兴奋地说了一句“我要先买文具！”后，耳边自动响起了这样的旁白。
开玩笑，这又不是什么游戏？
用力摇了摇自己正想要转移注意力的胡思乱想的头，侍看了看正在不远处挑选文具的妹妹，又看了看自己身前的商品架……
“呃，要不我也买点？”
侍也终于发现了自己的新目标。
抱着给自己或者送给别人的念头，偶尔享受一下和妹妹一起买买东西的愉悦好像也不错。
这么想着，侍飞速穿梭于数排玲琅满目的商品架，看过橡皮，自动铅笔，修正胶带，油性笔……
哇，这是什么？
也未免太夸张了吧！
侍此刻的惊讶绝对不是无的放矢，而是因为确实，侍的世界观被彻底颠覆了。
他的面前正放着一只二十厘米长的缩小版马猴烧酒魔法棒……不，准确地按照实际用途来说应该是一只粉红色的签字笔。
啊？问我为什么要在实际作用里强调粉红色？
果然还是太天真啊？
算了，这些先不用去管。
粉红色的魔法棒上点缀着许多不同颜色且星星点点的宝石，在光反射的存在下向周围散发出淡淡的粉色光晕，毫无疑问，这绝对是会让某些年龄段的小女孩兴奋得跳起来的存在。
并且，笔的下方还用一块标识牌打上了四个字：仅此一只。
呃呃，这算是哪门子的促销活动吗？
话说到底什么人才会买这种东西啊！
闭上眼睛，侍仿佛已经看到了，如果自己买下了这只“十分昂贵”的笔，并且还被叶发现了的话……
“哥？虽然我从以前就知道你不是个正常人，不过没想到你真的这么变态！”
“快滚吧！死变态！”
“……算了，还是直接去死吧。”
呃……
算了吧。
一想到这样的悲剧结尾，侍不由得猛然打了个寒颤，然后立刻绕开了签字笔的专卖区，向着前方的卖场移步。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上次好像看到了一只一模一样的钢笔来着。
————
“嗯？蓝月？怎么了吗？”
对着面前站在文具店橱柜旁似乎在发呆的少女，侍不由得提醒了一下。
“啊…没事…没事的。”
蓝月的脸上稍稍泛起了一丝红晕。
“快点走吧，不然等会儿回家就太晚了。”
催促一般，又像是在掩饰。
“这样，那走吧。”
“嗯。”
走之前，侍稍微留意了一下之前蓝月驻足的地方，橱柜里一只浅蓝色的钢笔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白光，旁边趴着的可爱小熊吊坠正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挺可爱啊。”
————
我是不是再一次错过了什么好机会？
侍脑中的念头一闪而过。
右手扶着额头，脸上浮现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算了，买走吧。”
刚想伸出手，拿起那只蓝色的钢笔，出乎意料的声音却是打断了侍接下来的动作。
“诶？侍吗？你怎么在这里。”
说到炎热的酷暑，总是少不了少女们露出度【MAX】的美丽与清纯，当然，侍也不例外。
一头清爽的单马尾顺着傲人的身体曲线滑落而下，额头前几缕青丝淌过可人的脸颊，一身黄色的短袖无时不刻透露出主人的大胆与活跃，修身的迷彩短裤与手中拿着的一只枪形的修正带让人很容易想到玩生存游戏时的装扮。
“啊？雨蝶？”
两双眸子总是不自觉的互相靠拢，羞涩与大胆的外露，沉默与亲切的问好，也许这就是青春的夏天？
走进同一间奶茶店共享冷饮，走到同一棵大树下沐浴荫蔽，然后……
哇！这是多么幸福的邂逅！
可惜，显然这种浪漫的邂逅并不会出现在现实之中，往往都会被同时出现的另外一种巧合给打断。
“我的话，我陪妹妹逛街呢。”
侍指了指另外的商品架，由于视线被其他障碍物遮挡，此时只能看见叶时而摇头所飘起的半边短发。
“原来她就是你妹妹啊。”
“还没有认识过呢。”
“不妨介绍一下？”
雨蝶看似微笑着，话语中却明显多了一丝古怪的味道。
“啊～……”
“啊～……”
这是战争的悲歌，悲切而悠扬。
突然响起的，是雨蝶的手机铃声。
“小姐！不好了，老爷晕倒了！”
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极为焦虑的声音，大概是因为太过急促，导致电话内的音量已经大到旁边的侍也可以听到的地步。
雨蝶的脸色突然一变，严肃得像个任职多年的军官，急切而不失威严地对着电话那头命令着。
“立刻去请威利斯医生。”
“然后拿给爱丽丝女仆长接电话……”
“抱歉，侍，家里有点事，得先走了。”
为了表示歉意，雨蝶在临走前将手中的枪形修正带甩给了侍。
“这个我已经买了，你拿去用吧。”
“啊？哦，没关系的，但是你快点走吧。”
望向匆匆跑出文具店的雨蝶，又看了看还在挑选东西的叶。
今天还是认真点吧。
————
熙熙攘攘的人群。
因为没有太阳的缘故，天气也是越发清凉，今天绝对是整个夏天以来最舒适的天气，所以理所当然，人们的数量也和天气的好坏程度成正比，以前尚且还有几人休憩的树阴下如今已经完全变成了行人的过道，就连那些“平常天气坚决不出门”的人也都冲出了家门，好好的想要享受一下夏天最后的余晖。
“还要买吗？”
侍如今正提着大量的“货物”，左手上，右手上，脖子上无一不是挂着几个硕大的袋子，即使在浩大的人群中也算是“巨无霸”了。
“叶，要不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经过近乎两个小时的商品大扫荡，此时侍的负重可以说早已超标，还能够在这样的人流中坚持这么久，可以说侍平常的锻炼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了。
“啊？哥你真的好废物啊。”
“我都不累欸。”
叶斜着眼睛看向自己无能的哥哥。
然后带着怜悯一般的语气。
“算了，也刚好去喝点下午茶吧。”
“以后记得要多加锻炼哦。”
她不是在怜悯我吧？她一定是在怜悯我吧！
“那你来提这么多东西试试看！”
为了发泄自己的不满，侍夸张地向着自己的妹妹大喊了一声。
“嗯？”
叶看起来被吓到了，愣了一下神。
“这可不行哦，你傻吗？”
“我的裙子可是很贵的哦。”
扬起了嘴角，叶提起了自己两边的裙摆，做了一个十分优雅的鞠躬动作。
“所以，就麻烦你了，哥～”
然后叶抬起头，向着侍露出了泛起微红的笑。
————
说道商业街，最不可少的自然就是服务业，而在一家家时尚服装店与珠宝店的中间，可以说餐饮业就是必不可少的存在。
在逛完想要购买的商品后，再来一杯甘甜的花草茶，吃着服务员刚刚端上来的大份水果混合煎饼，光是想想就让人有立刻冲进奶茶店的冲动。
侍与自己的妹妹坐在靠近窗户的位置，因为这样可以照进太阳，大概也会明亮一些。
侍品尝着服务员刚刚端上的水果混合煎饼，而叶则是低下头喝着饮料，不知在做什么。
“这水果煎饼的味道真不错，如果还有时间，下次也来这里吃好了。”
侍大口咀嚼着嘴中的美味，享受着葡萄与芒果在嘴中激情的碰撞。
“那是当然，我可是来这里吃过好几次了，不好吃怎么行呢。”
为了展示自己的高明选择，叶大声夸赞着这家新开的奶茶店。
“唔……。然后呢，等会儿还要去哪里？”
有些艰难地吞下食物，果然吃东西时就该稍微慢点吃，侍在脑中提出自己的看法。
“哼，等会儿去了就知道了，简直不知道哥你是怎么想的，你难道不知道这种不明白并且未知的东西才会大量提升人的兴奋程度吗？”
“像个白痴一样。”
白了自己的哥哥一眼，然后叶又继续低下头啜饮着自己的花草茶，留着刘海的一头短发遮住了她的眼睛，从侍的方向并看不到自己妹妹在做什么。
大概在玩手机之类的吧。
侍非常不合实际地想到。
于是，在没有“接下来去哪里”这种话题的掺和下，沉默一直持续到叶小口中的吸管发出可爱的“簇簇”声为止。
“哥…！”
正当侍正常的以为妹妹正要叫自己帮她续杯时，都已站起了身体准备叫服务员过来，听到的却是和想象中不同的话语。
“嗯…。看你的样子也选不到一只好用的笔吧，没关系，我刚好多买了，拿…拿去用吧。”
说完，叶就撇过头，自己叫来了服务员续杯，因此侍没有看见叶脸上因惊慌而通红的脸。
然后，在桌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只黑色的钢笔，估计是刚才叶悄悄放上去的吗？
“其…其实就算你不要也没有关系，我又不是没有其他能够送礼的人。”
最后，叶终于还是回过头说出了一句最符合自己性格的话。
呃，不对吧，那样的话自己一定会被恼羞成怒的妹妹给五马分尸吧。
唉…
还好自己足够了解妹妹的性格。
不过，似乎只要EQ稍微高上那么一点点的人似乎就不会选择B选项吧？
很显然，对自己极度自信的侍完完全全忽略了这一点。
“那就谢谢了，我还没找到用得顺手的钢笔呢。”
这到确实是大实话，比起侍自己随便乱买的那些钢笔，这只总要好上许多吧。
“果然吧，我就知道哥你一点也不会选东西，不然为什么直到现在连一台电脑都没买。”
叶觉得自己终于可以骄傲起来了，在脸颊的两旁卷起可爱的小虎窝。
那可就一点关系都没了，我只是不习惯太过于现代化的机械而已。
侍对于自己某些方面的莫名古板还是十分清楚的。
看着叶此刻的微笑，不知为何，自己反而不再心安，而是莫名多出了一种慌乱，仿佛在告诫着自己：
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无法立刻做出决定，这是自从很久以前开始，侍就不具备的能力。
再者。
叶的笑容是那么灿烂，宛若在舞会上赢得欢呼与笑话的成功舞者，连骄傲的身姿都是如此显而易见。
————
百世商业中心。
走过地下的电子商城，从南面的出口眺望，不远处就是那座庞大的高楼。
巨大的液晶荧幕在高楼的外侧播放着一段对于侍来说不知其旨的影像，倒是叶在经过时看得非常入迷，还嚷嚷着什么“我也要去试试看”之类的胡话。
一楼以及二楼都是日常用品区，来来往往的比起以往只多不少，看来今天的好天气也是为这家商业中心提供了不少的人气。
四楼的香气总是满溢在这一层的空气中，作为何川食物网的中心点，大大小小的店铺层出不穷，最大可以达到酒店的豪华与奢侈，最小也是路边摆着的各路特色小吃，即使是偶尔听到的一声美味的惊呼，也是可以令人味蕾颤动的程度。
“喂，叶……”
终于到达了第四层的电子化娱乐中心，心中早就被疑惑填满的侍也问出了问题。
“老实回答我，你是不是事先根本没有计划过？……”
侍想要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为真诚，为此从外表的勉强来看，侍还真是做出了不少努力。
“嗯？怎么可能，当然是有计划的啊。”
“你以为人人都想哥你一样傻吗？出来跟人约会却连计划都不会做，简直难以想象蓝月姐是怎么看上你的。”
这一刻，侍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恶魔，甚至看到了自己妹妹头上长出的两根黑色犄角。
于是乎。
脸角抽搐着，做出了一个大概是社会垃圾碰上焚化炉时的表情，直接愣在了原地。
“哈哈哈…好吧好吧，其实计划只是临时改动而已，只是看到好友有人发‘今天商业中心的大小姐要在游戏区举行比赛，听说奖励是一台全球限量版的电脑’，然后就想着反正今天也要玩的，不如来这里碰碰运气什么的？”
看到自己笨蛋哥哥又一次被自己正中下怀，那目光呆滞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然后好好地解释了一番。
“所以说，这就是你跑了这么远结果就为玩游戏的理由？”
侍扶着额头，看着眼前［游戏区］的几个闪着蓝光被嵌在墙壁中的大字，对着自己的妹妹露出了苦笑。
“那是当然，我可是很喜欢哦，全球限量版电脑什么的。”
“然后送给哥哥吧…反正他也没有电脑…”
后面那一句说得非常小声，小到可能连自己都听不到的程度，可是对于叶的羞耻心来说，这绝对是非常的考验。
可是对于侍来说，一如既往的毫无察觉，只是把妹妹脸上的红晕权当成马上要开始游戏比赛的兴奋而已。
穿过长长的区域，不得不说，各类各个时代的游戏机，大头贴机应有尽有，连侍这个对其完全不了解的人也看到了种类的丰富。
游戏区的尽头是一片舞台。
白色的高亮度聚光灯一一打在了舞台正中央，那是两台电脑，屏幕中闪烁着同样的软件名：
［VIRUS］（病毒）
“这款自制游戏是由两人开始，一人扮演病毒，一人扮演防火墙，双方可使用不同手段来入侵或是抵抗，病毒入侵成功则为病毒方胜利，反之，病毒如果在规定时间内没有攻破防火墙，那么也就意味着失败。”
台上，名为白浅的女人讲述着游戏规则，她就是这场比赛的主办方，也就是白氏集团的千金，换言之，就是百世商业中心的下一任董事长。
然而，当观众们因为听到“自制游戏”而惊讶时，侍的惊讶更甚于这么年轻竟然已经在业余爱好上取得如此成就，因为…
侍见过她。
见过这位名叫白浅的女人。
更准确的来说，还在两天以前，侍就遇见过她。
————
“就当成present吧。”
……
————
记得当时的她是这么说的来着，丘比特行业的代言人。
这个世界真小。
侍不禁如此感慨。
“哥！你愣着干嘛呢！赶快挤进去报名啊！”
叶急促地提醒到。
因为仅仅这么一小会儿，人群就排上了长龙。
“啊…好，我去排着。”
一口答应下来，侍就这么站在了此时人流的末尾，开始等待着报名。
————
时间的流逝总是会让人感叹，从比赛开始到结束这个过程，竟然让天空上的太阳落下了浅红色的余晖，印在眼里，稍有一点朦胧。
“啊啊啊…可恶，结果还是输了。”
叶不甘心地大喊着，一边走出商业中心的大门。
“没事，如果以后真的想要那台电脑的话，我去买就行了。”
侍信誓旦旦地承诺。
“可能吗…”
没由来的，叶的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嗯？你说什么，刚刚没大听清？”
“没什么，只是觉得，哥哥…”
“你太重视了…”
低下头，叶停住了脚步，拿出手机点开了一款游戏。
————
只要能赢，只要能赢…
不管哥哥怎么想，只要这一局能赢，我就说出来…
至少，不能辜负我今天穿的衣服。
这是多么荒诞的想法，如同想要让上天来决定自己的命运，顶多只是比抛硬币更具有决定性的做法，此时此刻，却成为了少女最后的勇气。
不，也许不是勇气。
我自己其实十分清楚，在这一类选择上，我的勇气足够我向所有我喜欢的人告白。
但是为什么…
我的手指不停地在屏幕上飞动着，手机屏幕上炸开的绚烂色彩一步一步地延伸我的思考。
在这种情况当中，我大概失去了理智。
我想知道为什么…
我的手指滑下…
我想要告诉他…
我用力地再次滑下…
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昏沉，我甚至没有精力去看，天空是否已经没有了太阳。
————
我一直在跳着，在这硕大的舞台上，在被无数聚光灯与无数人群聚目的舞台上，为了展现出自己最美的舞姿，我身穿最爱的白色连衣裙舞蹈着。
我为什么要跳舞？
这个问题似乎无从解答。
为了这些耀人耳目的聚光灯？
还是说为了台上那些为我献上鲜花的鲜活人群？
延伸出的舞姿异常优美，一次又一次，我确认着观众们的欢呼，一边摇头。
很久很久…
直到我的腿再也无法动弹，直到麻木蔓延到我的全身，我才发现，原来在这无止境的舞蹈中，我早已成为了人偶，只会动，而不会思考的人偶。
因为我已经忘掉了思考。
聚光灯不再光鲜，观众席上空无一人。
我想要落泪，可却连这都无法做到，人偶是没有眼泪的。
我只是想跳舞而已。
明明，只是如此渺小的愿望。
可是，为什么会想要跳舞？
我一直认为这种事情不会有理由。
终于，我看到了。
原来观众席上，空荡荡的座位之间，还是有人在的。
他就坐在那里。
理所应当一般地坐着。
“哒”
我流出了眼泪。
————
“哒”
这是雨水打在手机屏幕上的声音。
因为叶的刘海挡住了我的视线，所以我并没有看到她此时的表情，手机的光亮照在她此刻的脸上，周围则是一片昏黑。
真是非常的引人注目。
不过对于来往的人群来说，应该也只有我而已。
“下雨了吗？”
我抬头看向漆黑的天空。
今晚没有月亮。
只有丝丝凉意顺着皮肤蔓延而下。
从购物袋中取出一把雨伞，撑开。
我不想让叶的连衣裙被打湿，因为那是父亲最后的礼物。
“以后，当你遇见你真正的爱人，记得穿上它。”
小时候的一切还历历在目。
没错，我都知道的，我都明白的。
只是，不敢离开而已。
“啪啪啪”
我听到了雨滴砸在伞面的声响。
“啪”
我听到了叶走出雨伞的声响。
“哒哒哒”
瞬间，手机屏幕上全是滑落的的雨珠。
叶依旧低着头，任由雨水淌过那条洁白的连衣裙。
“哥…”
我并不是头一次听见，她的声音带着颤抖，上一次是在父母去世的时候。
“嗯，在呢。”
我只能这样回答，被疼痛噬咬所残留的理智让我这样回答，所以，我没有再上前一步。
“我输了…”
叶抬起头时，露出了一张带着些许苦涩的脸，带着多余的雨水，有从额头滑下的，也有从眼角滑下的。
手机屏幕上巨大的［失败］字样在夜晚是如此刺眼，即使周围的霓虹灯再多也一样。
这一刻，我说不出任何话语，不管是鼓励的还是安慰的，脑袋里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沉重。
眼前的一切变得朦胧起来，周围的光亮一束束地刺向我的双眼，我感觉到了扭曲。
最后，我伸出手，想要触摸叶的脸。
身体也越来越沉重，举起手像是举起一根浸满水的枯木。
“嘭”
这是人摔倒在水泊中的声音。
是谁呢？不会是叶吧。
可是几乎已经麻木的疼觉告诉我，原来，摔倒的人…
是我。
————
郊外别墅。
叶的房间。
侍躺在叶洁白的床上，衣服已经被换上了睡衣，额头上则是敷着一块冷毛巾。
叶的脸颊上流下一道道汗痕，想必只用几十分钟就将发烧的哥哥送回家并且照料好是一件很耗体力的事情。
今晚的月亮很漂亮，即使跟前天的月亮相比也绝对不会落入下风。
叶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在自己的房间踮起脚尖，开始了舞蹈。
————
我很开心。
愉快到需要用跳舞的方式来展现我的心情。
我终于看到了。
再一次看到了。
那个即使发着烧也陪着我逛街的哥哥。
那个即使再怎么在事后失声痛哭也要抚摸着我的长发，安慰着饱受失去父母之痛的我，那位兄长。
我不再追求不切实际的事情了。
放下欲望的我，很开心。
————
总是一片黑，这样的夜晚。
我躺在床上，额头上有一块冰凉的毛巾。
像是在做梦一样。
这样的夜晚，总是一片白。
她穿着还未来得及脱掉的湿漉漉的纯白连衣裙，踮起脚尖，舞动着，带起一阵白色的光。
和小时候的叶，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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